樊粹庭與“獅吼劇團”招收的第一批豫籍流陜難童。
樊粹庭創(chuàng)作劇目《巾幗俠》劇本手跡。
樊粹庭（坐藤椅者）、韓盛岫（中立者）在為學員排戲。
樊粹庭率獅吼劇團募捐義演之大本營——先集火車站（商丘火車站）。
獅吼兒童劇團第一批出科的女演員。圖片除署名外均由河南文化藝術研究院提供
河南豫劇院青年團青年演員王藜匯主演《滌恥血》。河南豫劇院青年團供圖
戲單、劇本手稿、演出劇照、創(chuàng)作札記等檔案照片有序陳列，一部鮮活的“河南抗戰(zhàn)戲劇史”緩緩展開……9月17日，“河南抗戰(zhàn)題材劇目藝術檔案展”在鄭州西亞斯學院開幕。
在“樊粹庭抗戰(zhàn)名劇專題”單元前，眾多觀眾駐足觀看。豫劇名家樊粹庭手跡，陳素真、張袖云、毛蘭花等名旦演出《滌恥血》《克敵榮歸》的珍貴戲報與劇照，以及獅吼兒童劇團在艱難歲月中延續(xù)豫劇命脈的歷史照片，將人們帶回到艱苦卓絕的抗戰(zhàn)歲月中，耳邊仿佛聽到戲曲人在抗日烽火中發(fā)出的時代怒吼。
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勝利80周年，也是被稱為“現(xiàn)代豫劇之父”的樊粹庭誕辰120周年。在屈辱悲壯的往昔歲月中，在硝煙彌漫的抗日烽火里，樊粹庭帶領眾多豫劇人，以豫劇為刀槍，以舞臺為戰(zhàn)場，將抗日激情融入創(chuàng)作中，發(fā)出救亡圖存的怒吼，為人民譜出呼聲，直到今天仍在激勵著戲曲人勇毅前行。
讓豫劇從草臺班子走向藝術殿堂
1905年，在駐馬店有兩個男嬰幾乎同時呱呱墜地，一個是誕生于確山縣李灣村的楊靖宇（原名馬尚德），一個是誕生在遂平縣潘莊村的樊粹庭。在隨后的歲月里，楊靖宇成長為威名赫赫、享譽中外的抗日民族英雄；樊粹庭則于抗戰(zhàn)烽火的洗禮中推動豫劇一步步走向藝術殿堂，書寫了戲劇史上的重要一頁。
100多年后，家鄉(xiāng)人并沒有忘記從這里走出的一代豫劇名家。在駐馬店開發(fā)區(qū)內(nèi)，樊粹庭紀念館坐落于此，展示了他不平凡的一生；紀念館旁樹立著樊粹庭紀念碑，已成為市民感悟戲曲文化的地標；2024年年底，樊粹庭劇場也在遂平縣正式揭牌，民眾可以在這里感受戲曲魅力；10年前，駐馬店市樊粹庭豫劇文化促進會就已成立，挖掘研究他的戲曲創(chuàng)作、生平事跡，舉辦各類活動等，讓更多人了解這位對豫劇發(fā)展影響至深的傳奇人物。
如今已年過古稀的王申正是樊粹庭豫劇文化促進會的專家，作為土生土長的駐馬店人，多年來和會員一起追尋樊粹庭的足跡，研究并傳播他的精神，對樊粹庭的故事和戲劇更是如數(shù)家珍。
樊粹庭降生在一個殷實家庭里。家人為其取名樊郁，字萃亭，從小天資聰穎，非常喜愛戲曲，頭天在三里五村看過的戲，第二天就可以組織小朋友在打谷場上模仿表演。他7歲入私塾，14歲便考入河南留學歐美預備學校。
青年樊粹庭對戲曲的熱愛達到了癡迷的程度，他的自傳中曾這樣寫到：“中學五年期內(nèi)，我把精力整個用到搞戲上，話劇我也演，京劇我也學，夜間不睡覺，在月下練身段……”在讀中州大學（今河南大學前身）期間，他依舊沉迷于戲劇，經(jīng)常出入戲院劇場，發(fā)起組建國劇隊，自任“舊劇部”部長，課余時間組織同學排練，節(jié)假日就搭臺演出。由于他做戲認真、惟妙惟肖，“樊粹庭就是中州大學梅蘭芳”的說法很快傳遍校園。
1935年1月，開封大相國寺永樂舞臺舊址上，在樊粹庭的傾力主持下成立豫聲劇院。身為院長的樊粹庭從演員的生活習俗、道德作風，到舞臺布置、劇目創(chuàng)設、排練表演、服飾道具，直至聲腔和樂器，進行了全方位的改革，成為國內(nèi)第一位全身心投入豫劇改革事業(yè)的高級知識分子。
王申說，樊粹庭吸取京劇、話劇優(yōu)點，創(chuàng)立戲劇“線型結構”創(chuàng)作法，他的處女作、現(xiàn)代豫劇的第一部原創(chuàng)劇目《凌云志》在這里誕生，演出后受到廣泛歡迎。從此，樊粹庭的創(chuàng)作一發(fā)不可收，一年間，《義烈風》《三拂袖》《柳綠云》《霄壤恨》等劇作相繼問世。這些批量呈現(xiàn)的新劇作是現(xiàn)代豫劇史上的第一批原創(chuàng)劇目，在觀眾中產(chǎn)生了巨大反響。
《凌云志》、《義烈風》、《三拂袖》、《柳綠云》、《霄壤恨》、《女貞花》和《滌恥血》是樊粹庭最為出名的7部戲，又被稱為“樊七出”。“樊七出”的上演，結束了豫劇無劇本、口傳身授的舊文化時代，讓豫劇從草臺班子走向藝術殿堂，大名鼎鼎的“樊戲”由此風靡中州劇壇。
用豫劇發(fā)出時代怒吼
在“河南抗戰(zhàn)題材劇目藝術檔案展”中，記者注意到一張照片中泛黃的老報紙，那是獅吼劇團在開封首演《滌恥血》的報道，這部戲也是“樊戲”抗戰(zhàn)戲劇中最為精彩、最有代表性的劇目，故事圍繞宋朝女杰劉芳展開。
河南省文化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、河南省藝術檔案中心主任裴小松對抗日戰(zhàn)爭中的豫劇名家及劇目有過深入研究，他介紹，在《滌恥血》這部戲中，樊粹庭把自己一腔的抗日熱血澆鑄在女主人公劉芳身上。該劇于1936年3月18日在河南開封豫聲劇院首演，時值東北三省淪陷，華北危急，亡國滅族已迫在眉睫，救亡圖存已成為不愿做奴隸的人們的共同吼聲。所以《滌恥血》的問世對激發(fā)人民的愛國熱情，反對屈辱的對日綏靖政策，起到很大作用。劇中最后一場，作者借劉芳之口，發(fā)出了誓死反抗侵略的最強音，“如今國將不國，生靈涂炭，大好河山和百姓生命都需要青年人努力保持。我們要為國難而死，要為殺敵而亡。寧做箭下鬼，不當亡國奴！”
“七七”事變后，中國的抗日戰(zhàn)爭進入全民族抗戰(zhàn)的新時期。中華兒女萬眾一心，眾志成城，保衛(wèi)國土，共同抗戰(zhàn)。豫劇藝人也立即行動起來，參與到這場保家衛(wèi)國的戰(zhàn)爭中來。
正在北平觀摩學戲的樊粹庭和陳素真立刻趕回商丘，將豫聲劇院的人員召集起來，將劇團更名為“獅吼劇團”，意思是“東方睡獅”已經(jīng)醒過來了，要發(fā)出自己的怒吼。他們在商丘火車站的席棚劇院里演出了宣傳抗敵御侮、反對投降的愛國劇作《滌恥血》，并將全部收入捐給抗日救援會。當時獅吼劇團的經(jīng)濟也很困難，但藝人們?nèi)砸愿邼q的愛國熱情，節(jié)衣縮食艱難維持，頻繁義演募捐。
他們從商丘朱集火車站開始募捐義演，所得戲資全部捐給抗戰(zhàn)支援會，直至1938年5月離開開封西行。據(jù)《河南民報》記載，1937年8月13日晚，劇團在商丘車站大舞臺公演《滌恥血》，得票款洋八十七元二角，悉數(shù)捐給省各界抗日后援會，獲復函嘉獎；兩月間，劇團在商丘、寧陵等地籌得募捐抗敵經(jīng)費一千五百元以上，還節(jié)衣縮食購買救國公債，盡顯愛國熱忱。
1937年12月7日，《河南民報》登載了《滌恥血》的演出廣告；同年年底，陳素真率獅吼劇團重返開封，在大陸電影院演出《滌恥血》，依舊一炮而紅，讓開封老觀眾重睹芳華。1938年4月，在開封市人民會場劇院舉行的“保衛(wèi)大河南宣傳周游藝會”上，陳素真、常香玉等分別上演抗戰(zhàn)劇目，成為河南豫劇界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集體發(fā)聲。
1938年6月，日寇兵臨開封城下，陳素真當著全團藝員發(fā)出誓言：“我演劉芳，我就是劉芳，寧做箭下鬼，不當亡國奴。日本人欺負我們，就是我的仇人。我頭斷血流，也不給仇人演戲！”隨后，她率劇團忍痛離開開封，經(jīng)許昌、南陽等地赴洛陽，一邊躲避戰(zhàn)火，一邊編演新戲、宣傳抗日、募捐義演，在洛陽持續(xù)演出八九個月。據(jù)陳素真回憶，朱德總司令、愛國華僑陳嘉庚先生，衛(wèi)立煌、何應欽等軍政要員，都在洛陽觀看了《滌恥血》與《伉儷箭》，“朱總司令坐在前排，離舞臺很近……我看到他悄悄擦眼淚，心里想著：這位長官是真正的好人。”
王申講述了樊粹庭在西安的故事。開封淪陷后，樊粹庭帶領劇團經(jīng)許昌，下南陽，到洛陽，在逃避日軍戰(zhàn)火的間隙，他不顧緊張勞累，仍奮筆寫作，連續(xù)編導上演了《巾幗俠》《克敵榮歸》《為國紓難》《好妻子》等宣傳抗戰(zhàn)救國的劇作。
1940年初秋，獅吼劇團抵達西安，頭場點炮戲仍選《滌恥血》，一炮走紅。此后，獅吼劇團在陜西、甘肅等地堅持演出“樊戲”抗戰(zhàn)名劇，盛況空前。1942年，處于極端困難的樊粹庭在西安收留了大量逃難兒童，成立“獅吼兒童劇團”，孩子們排練演出“樊戲”抗戰(zhàn)劇目，在戰(zhàn)火中堅持演出和教學，不僅延續(xù)了豫劇藝術的生命力，還為戰(zhàn)后豫劇的復興積蓄了力量，培養(yǎng)了人才。
1942年，在河南遭受災荒期間，河南眾多劇團遷往陜西演出，與樊粹庭均有密切聯(lián)系，如關靈鳳、常香玉、趙望云、崔蘭田等。管理上相互支持，演出中相互學習，藝術上相互切磋，形成百團匯演大西北，誓為抗日戰(zhàn)爭作貢獻的新局面。豫劇唱紅了大西北，唱火了黃河岸，叫響了全中國。
如今，在西安老城區(qū)步行街“皇城里·民樂園”內(nèi)，有個小廣場名叫“獅吼廣場”，正是源于當年的“獅吼劇團”。西安市豫劇團的前身也正是樊粹庭創(chuàng)立的豫聲劇院，后改名為“獅吼劇團”。
裴小松感慨地說，整個抗戰(zhàn)時期，樊粹庭為陳素真等知名演員編寫了大量愛國劇目，并為各地豫劇團廣為搬演，“樊戲”抗戰(zhàn)戲以中原人民響徹寰宇的民族吶喊、戰(zhàn)斗到底的沖鋒號角，使豫劇的抗戰(zhàn)歷史劇成為抗戰(zhàn)藝術寶庫中重要內(nèi)容之一。
十四年烽火連綿的抗戰(zhàn)時期，對于生活在那個中華民族最悲壯年代的豫劇名家來說，不僅是一段血與火的考驗，也是砥礪藝術功力與積淀藝術造詣的“大熔爐”，更是檢驗人品、藝德與愛國情操的“試金石”。樊粹庭、陳憲章、王鎮(zhèn)南等劇作家，陳素真、常香玉、崔蘭田、馬金鳳、閻立品等豫劇名家，他們以戲報國、以藝御辱的行動，證明了豫劇不僅是民眾文娛的載體與審美的對象，更是凝聚亂世人心、鼓舞全民斗志的強大力量。
烽火散去，精神不滅。那一段崢嶸歲月已遠去，但那些曾在戰(zhàn)火里唱響的鏗鏘之音依然在歷史的長河中蕩氣回腸。如今，當代豫劇藝術不忘來時路，在歷史的回響中汲取力量，于時代的舞臺上繼續(xù)發(fā)聲，傳承老一輩藝術家的精神，在唱念做打之間演繹家國情懷，在幕起幕落之時激勵踔厲奮進。
人物名片
樊粹庭
樊粹庭：1905年生，原名樊郁，遂平縣關王廟鄉(xiāng)潘莊（現(xiàn)屬駐馬店市驛城區(qū)）人。1919年，入河南留學歐美預備學校讀書。自幼酷愛戲曲，在大學求學期間經(jīng)常出入票房、戲園，拜京劇名角賀桂福、云路卿為師學戲，為學校國劇隊隊長。1929年，河南中州大學畢業(yè)，獲文科碩士學位。1931年出任河南省教育廳社會教育推廣部主任。1934年底，將開封永樂戲院改建為豫聲劇院，對豫劇的表演、音樂、服飾、化妝及劇場管理等方面進行系列改革，首創(chuàng)編導制。1935 年開始創(chuàng)作劇本，1936年，辭去公職專心戲劇創(chuàng)作。
抗日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，將豫聲劇院改為“獅吼劇團”，積極開展抗日募捐、慰問、賑災義演等活動。其間，創(chuàng)作改編劇本58 部。新中國成立后，任西安市文學藝術工作者聯(lián)合會副主席、中國戲劇家協(xié)會陜西省分會副主席等職，兼任獅吼劇團團長。1966年于西安去世。著有《樊粹庭文集》（6卷），河南大學出版社出版。因其對豫劇發(fā)展的巨大貢獻，被戲劇界稱為“現(xiàn)代豫劇的奠基者和開路先鋒”“現(xiàn)代豫劇之父”。
獅吼劇團：抗戰(zhàn)烽火中的鏗鏘義勇軍
張大新
自幼酷愛戲曲，具有表演天賦的樊粹庭，自少年時期考入河南留學歐美預備學校，到就讀中州大學10年間，系統(tǒng)學習中外戲劇理論，參與“國劇”和話劇編演。畢業(yè)后，他就任河南省教育廳社會教育推廣部主任，深入河南城鄉(xiāng)，開展為期3年的社會調研，結識地方戲藝人，了解鄉(xiāng)間戲班的演出經(jīng)營狀況，感受最深的是河南土梆戲的深厚底蘊和大眾化品格，堅信其具有發(fā)掘不盡的藝術潛力。經(jīng)過反復焦灼的思慮徘徊，樊粹庭最終痛下決心，在一片斥責嘲罵聲中辭去公職，創(chuàng)建“豫聲戲劇學社”和“豫聲劇院”，義無反顧地“自負重任”，站在時代前列，引領河南梆戲棄舊革新，成為救亡圖存、向往民族解放的感應器和風向標。
劇場，作為戲劇演出的第一要素，其設備與功能的高下，不僅影響演出和觀賞的質量和效果，也直接關系院團的聲譽和演員的社會地位。1935年1月，樊粹庭在開封建立豫聲劇院。
豫聲劇院的建立，從劇場設施、舞臺布局、表演空間，到觀眾座席、舞美燈光等方面，煥然一新，再也看不到舊式戲園的陳跡，堪稱河南第一座具有現(xiàn)代品格的專業(yè)實驗劇場。具有現(xiàn)代化功能的新式劇場落成之后，樊先生迅即邀約接納開封周邊地區(qū)的梆戲名角，組成行當齊全、陣容強大的劇團陣容。豫聲劇院鳴鑼開張后，各階層觀眾多以先睹為快，一向鄙薄土梆戲的官僚士紳，成為日夜場的常客，劇院的檔次和效益日漸攀升，受到社會和媒體的熱切關注，媒體稱“豫聲劇院，設備完善，為本市梆劇院之翹楚”。
“七七事變”后，樊粹庭審時度勢，機智果斷地取東方雄獅警醒怒吼之意，將劇院更名為“獅吼劇團”，重返省城，演出《滌恥血》等抗戰(zhàn)名劇，捐款給河南抗敵后援會，踴躍參加省城“保衛(wèi)大河南宣傳周游藝會”。
開封淪陷后，樊先生帶領“獅吼”藝員撤離開封，沿途義演，經(jīng)許昌、南陽至洛陽，1940年秋抵達西北抗敵前線西安，將沿途編演的《滌恥血》《伉儷箭》《巾幗俠》《克敵榮歸》《殲毒記》《為國紓難》《花媚娘》《麗膏西施》等愛國劇目連續(xù)搬上舞臺，轟動西安，唱響大西北，成為活躍在抗戰(zhàn)烽火中的鏗鏘義勇軍。
《克敵榮歸》以明代前期后元余孽進犯北疆，明英宗御駕親征，在土木堡事變中被俘，于謙征兵抗擊入侵者為背景，著力頌揚家庭婦女華慧娟，深明大義，一面慰勉丈夫：“但愿你一心一意為國盡忠，為家增光，兩軍陣上奮勇殺敵，莫當俘虜投順外邦。”一面勸導百姓：“咱中國有外患遭了不幸，眾黎民各家戶不得安寧……休說那誰為主誰是民無關輕重，要知道亡了國受禍非輕。”言辭懇切，令人欽敬。
《巾幗俠》演的是高麗國興兵進犯中原，邊將凌衛(wèi)國戰(zhàn)死，其子凌偉滔與同窗羅鴻義、羅劍琴等習武練兵，待機抗敵。凌偉滔謀刺番王不成，被番兵追殺，羅鴻義改扮偉滔，慷慨赴難，大罵番王：“賊子！大膽妄為，窮兵黷武，喪心病狂，干天之怒，自取滅亡！……愛國之士，豈能向禽獸屈膝，認賊為父？”鴻義妹羅劍琴為激勵偉滔復仇意志，只身赴番營行刺番王，被綁赴法場，義憤罵賊，呼吁國人同仇敵愾，抗擊外侮：“外人待我不如牛羊，奉勸同胞立志要強。不為利誘，不畏刀槍，不驕不餒，難苦共嘗，誓復故土，踏滅賊邦，黃帝子孫，萬古流芳！” 凌偉滔聞訊，奮力往救，殺掉變節(jié)投敵的漢奸，率兵反擊入侵之敵，砍下番王頭顱，復仇報國。該劇假托歷史，直面現(xiàn)實，熱情謳歌抗敵英烈共赴國難、寧死不屈的大無畏犧牲精神，對于戰(zhàn)斗在前線和后方的抗日軍民，無疑起到了巨大的動員和感召作用。
《為國紓難》以北魏侵犯南梁為依托，組織波瀾迭起的戲劇沖突，褒揚牧童馮道根義勇投軍、富豪賈思德慷慨捐糧、鎮(zhèn)邊太守昌義之循義薦賢，軍民同心，保家衛(wèi)國，氣壯山河。聯(lián)系該劇上演在抗日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建立后的義演途中，編導者的遠見卓識可見一斑。
抗戰(zhàn)勝利后未久，陳子敬、王子珍等地下黨員主動與樊粹庭接觸，鼓勵他編演新戲，迎接新中國的建立。樊先生激情滿懷，當年就編創(chuàng)演出《雷峰塔》《金山寺》《新編牛郎織女》《月宮玉兔》《孫悟空大鬧花燈》等五部（稍后又有《紅珠女》《劈山救母》《泗州城》《火焰山》《雙蝴蝶》《百花贈劍》等）抨擊神權和皇權，弘揚正義、向往民主和自由的理想社會的系列神話劇。
活躍在樊粹庭神話劇中的男女主人公，無論是貶罰民間的織女、牛郎、三圣母及其子沉香，還是修煉成仙的白娘子、紅珠女、玉兔王留，無一不是掙扎在天道神權桎梏中堅韌頑強的反抗者，他們沒有屈服于強權和命運，憧憬美好的人生愿景，斗智斗勇，不達目的，決不罷休。
樊粹庭獨立編創(chuàng)系列神話劇，賦予古典浪漫主義創(chuàng)作方法以現(xiàn)代人文內(nèi)涵，塑造眾多跨越“天道”藩籬、追求人格自由的“超凡”形象，為近現(xiàn)代戲劇改革增添了最具前瞻性的絢麗篇章。
（張大新，河南大學二級教授、信陽師范大學講座教授。）